“老青年”北岛：我只是中国新诗百年的铺路石

他是中国朦胧诗派的代表，他是中国当代诗坛的标志性人物，他是无数人年少时的精神偶像。8月25日上午，北岛出现在武汉，在卓尔书店，出席2016武汉诗歌节——中国诗人面对面北岛专场活动，受到读者明星般热烈的欢迎和追捧。

清瘦，素净，语速缓慢简单，但充满张力。在读者眼中，67岁的北岛身上有种格外沉静的知识分子的力量。一个多小时的心灵对话，以厚重的音调动情朗诵自己的作品《一切》、《乡音》，倾倒全场，被读者惊呼为人生中为数不多的“极致体验”。书店数百本北岛作品被抢购一空，多名读者现场争相背诵北岛作品，探讨诗歌真谛，向偶像致敬。

湖北诗人阎志主持对话，全程气氛热烈而融洽。“我震惊这次来武汉变成一个明星了。”北岛的话深刻直白，充满哲思，妙语连珠，多处诙谐的表达，偶尔自嘲，显得友善亲切、平易近人。

读诗、写诗是生命中重要一部分

70年代有很多选择，为什么会是诗歌？北岛与读者回望了他最初的诗歌之旅。

北岛最早是北京四中的学生，高一时学校因文革关闭。69年开始，北岛在北京郊区，当了11年的建筑工人。他背了很多古体诗，同学们都写古诗，但自己写得很差。1970年春，北岛和三个同班同学在北京颐和园后湖读到一首食指的诗，将他震住了。为什么不能写新诗呢，从这时起，中国诗坛出现了一个响亮的名字。

北岛自嘲说，他的数学特别差，写作提供了一个新的人生可能性。他开玩笑说，很多人不应该读书，很多同学被读书毁掉了。他问主持人说，阎志你也写诗，你也没有好好读书吧？阎志“诚实”地回答：当年都写诗谈恋爱去了。北岛取笑道：“如果你去读博士读硕士可能比现在要惨一些。”

谈及诗歌对人生的影响，北岛回答，诗歌需要人拥有一颗不问功用的童心，写诗、读诗，已成为他生命中最重要一部分。

阎志“责问”北岛，“你当年为什么不多写几首爱情，让我们抄给女孩子？”北岛回答，“好像有十几首”。“还是不够用！”北岛说，爱情是写诗最重要的动力，自己的第一首诗就是写给女孩子的。他随即打趣主持人：“你应该也是的！”

但北岛也认为，和平的年代，中产阶级不太容易成为诗人，没有足够的痛苦，过得太舒服，太顺利，不大可能成为一个大诗人。

网络对于诗歌是好事但也“可怕”

1972年，北岛写了一首诗《生活》，全诗就一个字：“网”。没料到40多年后真发生网络时代，将大家联系在一起，看不到头。他谈到时髦的物联网，不用到实体店，戴副眼镜就可以身临其境，还是“很可怕的”。阎志打趣说，“你多年前就预言到了互联网，如果当时就做互联网，现在中国就不一样了。”

北岛说，网络的兴起对诗歌的传播是好事，以前诗歌的读者非常少，现在5分钟10分钟创作，通过微信一下子就发出去了。但语言的碎片化是个很大的问题，人们也不写信了，网上只是一个信号而已。

“我对于网络时代的汉语表示怀疑，没有多少人认真读书了。微信多了，纸质阅读就明显地减少。网络的缺点是破碎化，没有完整地对知识的理解。＂阎志插话道：“所以还是要看书，多到书店。”

“新诗百年 我只是铺路石”

作为中国新诗代表性人物，67岁的北岛自诩“老青年”。谈及中国新诗百年，汉语诗歌的未来，北岛称，相比3000年前的《诗经》，中国新诗就像孩子一样，正从童年走向青壮年。

从胡适、冰心、徐志摩到闻一多、戴望舒，诗人们付出了一代又一代的代价，我们才走到了今天。 但“大家不要着急，还早着呢。”在北岛看来，中国新诗未来道路还很长，诗歌发展的尺度是一百年，和大多数现当代诗人一样，他也只是这条路上的一颗小小铺路石。但从现代到当代，我们还是在往前走了。

在这个道路上，我们不断挑战前人，也接受别人的挑战。比如，艾青的诗歌他就挑战过，“新诗本应该有新的语言形式和想象，不然永远停滞在那。”

“我认为我永远是年轻的”

首届武汉诗歌节，嘉宾舒婷笑称自己是中国诗坛“老外婆”，而北岛则称自己是“老青年”。 现场有诗人问道，随着年岁渐长，能否保持清醒的写作，诗歌的主题是否会有变化？北岛的回答很直接：对诗人来说，不是年龄的问题，而是心灵的问题，我认为我永远是年轻的。

四年前，北岛中风，语言能力为零。从认火车、汽车开始，他重新经历了小学生一样看图习字的过程。按道理60岁就要退休了，但愿望和信念驱使着他回到书桌前。他找了8个大医院，相信中医能够改变，去年开始，语言能力完全恢复，写作能力完全没有问题。

以前，北岛一直是写短诗的，从60岁开始写他的长诗。长诗是与复杂的历史、个人的经验交织在一起的。70岁希望能把这首长诗写完，这是很大的挑战。

现在，北岛同时在勤奋劳作的项目是为孩子们编书。现在给孩子们的书出到第五本了，总共要有30多套书给下一代人，改变僵化的教材，重新赋予孩子们想象力。

与武汉的复杂感情

1976年，北岛曾在武汉有过一段经历，整整40年过去了，令他的感情十分复杂。北岛的外公孙海霞是辛亥革命的功臣，黄兴亲自奖励一千大洋，在钟祥建设了一所学校，母亲和他的亲戚都在那长大过。1976年，有个叫姗姗的妹妹，为营救落水的人牺牲了。那几天，他与父母一同去看望。40年前武汉的小店、码头、火车站，已在记忆深处变得模糊。

这次重回武汉，武汉诗歌节氛围浓郁，给北岛留下深刻印象，现场涌来的200多名读者，席地而坐，将北岛围了个水泄不通，下午的签售会也同样人如潮涌。北岛笑言，“来了这么多朋友，我震惊自己变成一个明星了。”

内心里，北岛显然是喜欢这座城市的。从2008年开始，他开始筹备两年一届的香港国际诗歌之夜。在和阎志的访谈中，他公开表示，希望在武汉设立分会场，和卓尔合作，派驻多名国际诗人到武汉来，将诗歌的影响做得更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