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经典的商业问题——当你的企业在产业里处于主导地位,你是选择强势整合上下游建立壁垒,还是开放生态制定玩法,让更多人参与进来把蛋糕做大?
马斯克这样的企业家,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开放生态,特斯拉几乎公布了所有新能源汽车专利。
而出海电商巨头Shein正在利用自己的行业主导优势,在快时尚产业掀起了一场“知识产权战争”。
媒体了解到,Shein用了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,让合作的工厂们交出自己服装产品的知识产权。如果你还想在Shein平台卖服装,那么你设计的版权、图片和版式, 全部归Shein所有 ,且不会获得任何费用,也不能在其他平台上线销售。
Shein此举让许多中小工厂敢怒不敢言。设计版权可以说是许多服装工厂的核心资产之一,这种核心资产被无偿交给了Shein。
做出这样的举措,业内人士分析是因为Shein多年来一直受困于快时尚行业存在知识产权问题,Shein经常被爆出卖一些大牌的“相似款”。
一些知名品牌、独立设计师都曾状告过Shein抄袭的问题,时装零售商H&M、西班牙服装品牌Zara、澳洲泳装品牌Tribe Tropical、美国牛仔裤制造商Levi Strau、英国品牌Dr Martens等全球知名公司都曾与Shein对簿公堂。
在Shein的发展过程中,“小单快反”的柔性制造模式是关键。在“小单快反”模式中,每个款式的衣服首单可能只生产一两百件。如果销量好,就快速追加订单。
在这个周期中,设计的时间被高度挤压,知识产权合规就变得难以保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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Shein为了保证自己的商业利益本无可厚非,但其粗暴的方式在互联网平台中实属罕见。
一位互联网行业投资人对媒体表示,一般互联网巨头遇到类似的行业问题,都会通过组建行业交流会,共同协商行业标准,建立良性生态,甚至重金投资合作的方式去解决问题,Shein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简单粗暴——直接利用其强势的行业地位,让合作的工厂们自我牺牲,放弃自己本该拥有的知识产权。
这位投资人举了同为出海电商平台Temu和Tiktok的例子,其他出海平台电商,他们都在努力建立自己的良性商家生态,并对平台上的中小工厂进行帮助和扶持。
Shein内部人士表示,Shein也曾经为其知识产权生态做过努力。
2021年初,Shein推出了的“Shein X 设计师” 活动。在短短一年时间里,公司与全球1442位原创设计师建立了合作。但Shein合作的设计师,也主要是需要“孵化”的年轻设计师,Shein向签约设计师支付了共计约150万美元的版权费用——占公司年营收的不到1‰,平均每位设计师分得约1000美元。
这些年轻设计师并不能快速解决Shein缺乏原创设计知识产权的问题,或许是迫于上市的压力,Shein决定把问题抛给合作的工厂,让工厂们免费交出自己核心的知识产权,期望以此来解决让自己头疼的快时尚产业知识产权难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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虽然Shein直接逼迫生态中的中小工厂交出知识产权,使得他们利益受损,但是众多中小服装工厂不得不牺牲自己,因为他们当下已无法离开Shein。
据公开数据,Shein今年营收有望突破300亿美元,生态上深度合作的企业超过数千家。Shein可以说是全世界最懂服装供应链的公司之一。
2014年,刚成立的Shein就在中国时尚服装生产聚集的广州设立供应链基地。
Shein说服中小服装工厂们与其深度合作,最开始商家们只是把Shein当作一个试水的销售平台。从设计到生产再到交付海外消费者,Shein先让工厂100~200件小单测试,再在海外互联网广告投放试水,再根据销售反馈追加或停止生产——这就是著名“小单快反”模式。
经过9年发展,一部分服装工厂老板跟着Shein赚了钱,决定与Shein深度绑定,而Shein如今也已经是估值900亿美元的超级独角兽。
这本是一桩美事,平台依靠中小企业繁荣快速成长,而生态内企业也获得了丰厚回报。或许互联网经过多年发展,大家都默认平台有保护生态合作伙伴权益的义务,但是并不是每个平台都需要履行这个义务。
Shein掌握着平台商家销售和数据。Shein通过后台的“MES工艺管理系统”,牢牢把控着商家所有生产环节,商品的尺寸数据、款式修改数据、寄版、发货、订单、退单以及原材料信息、价格等等一系列系统数据,一旦商家不配合就会被下架,商家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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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到本文最开始那个问题——你会选择产业内部垄断,还是建立开放生态?
有创业者曾探讨过这个问题,传统企业的创始人都倾向于向内垄断建立壁垒,而互联网科技出身的CEO们都觉得应该开放生态。
这其实不难理解,传统行业大部分业态相对稳定简单,例如商业地产,只要做好并购和运营,那么和你合作的上游商家就要依附于你,跟着你跑,你只需要向产业内运作。
而互联网科技属于动态爆发性质,最好的生意模式就是成为“基础设施”,生态越开放越好。安卓崛起于开放生态,众多开发者共赢。苹果这么强势的企业,每年都会专门开大会讨好生态上的开发者和上游供应链。
在中国互联网,微信生态里长出了不少百亿级别上市公司,而马云说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,阿里一直把“赋能”当作自己平台的责任。
回顾Shein发展史,虽然是科技互联网的外壳,你会发现它的基因其实更像一家传统外贸公司。
Shein团队是从传统供应链出发,他们泡在工厂,找各种好货卖到海外。创业7年后的2015年,Shein才拿到第一笔机构投资,开始用互联网平台的模式来打造自己。
与马云、马化腾等科技创始人自带互联网基因不同,Shein开始成立只是为了卖货,其最开始的初心就是一家单纯的外贸企业。
一家公司的“原初基因”很重要,所以Shein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割裂感,在发展时Shein像一家包容的互联网公司,而在遇到一些问题时,它开始展现原来的样子。
科技行业如果产业内部垄断,恐怕不一定会有好的结果。以日本的氢能源产业、IT产业为例,日本布局氢能源的头部车企,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,疯狂注册知识产权进行专利垄断,最后的结果是没有人原意和他们玩,中国和美国跳过氢能源产业,直接开始布局锂电。而日本DVD企业疯狂的注册知识产权,使得生态上下游玩家几乎失去生产空间,直接导致了整个产业的衰落。
Shein作为中国“出海四小龙”之一,得益于外贸产业大爆发,积攒了不错的先发优势,但其在互联网生态布局,平台治理等方面仍需要好好补课。
正如知名科幻小说《三体》名言“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碍,傲慢才是”。